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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时”第二季-
【13、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艾滋病毒感染者……】
在云南雨崩村那两天,除了走路还是走路,我们先去看了神瀑,又去看了冰湖,风景确实乏善可陈,每天还要五到八个小时的徒步路程。
走得太多,大家似乎已经麻木,连腿部肌肉都来不及酸痛了。而这梅里雪山作为藏区八大神山之首,每年都有无数的藏民过来转山祈福,一走就是连续两个星期。
想想他们,我们的徒步就太小儿科了。然而,对于背包客前来参观这个世外桃源的小村子,感受用脚丈量神山土地的过程本身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吧?
2011年8月4日,我们终于回到飞来寺,幸好这次没再碰见……呃……“嫂子”,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他名字,就暂且这么称呼他吧。
小王子、老鼠和SHE准备第二天坐车返回香格里拉,而我和军军继续前往西藏。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但是大家很投缘,分别的时候居然有点惆怅,SHE要拉我回香格里拉,我甚至真的有冲动地考虑了一下,结果被军军打回了现实。
我的坏毛病还是改不过来,即使确定了目标依然很容易被动摇。

“‘老公’,我们会想你的。”2011年8月4日,我和军军送他们离开,SHE三个小姑娘竞相跟我撒娇告别,一声一声“老公”,叫得骨头都酥了。他们的车一开走,叽叽喳喳的世界突然变安静了,却静得让我不太适应。
半个小时之后,我和军军打好包,走到公路上准备坐车,下一站是西藏芒康县,我们又返回到川藏南线上了。至于是买票坐客车,还是免费搭车,我们也没确定,能坐到什么车就坐什么车吧,听天由命。
天气非常寒冷,公路上经过的汽车少得可怜,半天都见不到一辆,拦了几次都没拦下来。据说在进藏路上,两个男生不太好搭车,因为不光你害怕,司机也害怕,两个陌生男人坐在车上毕竟心里没底。
好不容易有辆车停下来,想找我们收钱,还高得离谱。最后,我们看见从德钦县城发来的客车经过,看到有空座,没多想,就赶紧跳了上去。
车行半日,下午抵达芒康,一个几乎没有游客气息的小县城,我和军军不想长呆,决定尽快走人,跑到汽车站售票处得知他们只有明晨直达拉萨的客车,需要行驶两天,而这一路上我们希望去看的米堆冰川和然乌湖就只能作罢。

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直接坐客车到拉萨,要么就找人包车一路慢慢玩过去。
我和军军仍在犹豫之际,突然过来两个人把最后两张去拉萨的车票买走了,售票员告诉我们下一班去拉萨的车在三天之后。我和军军愣住了,祈求售票员帮忙想想办法,她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检查好账本便离开了座位。
我和军军大眼瞪小眼,难道要在芒康这个无聊的地方呆三天吗?
我们找到一家简陋的招待所住下,房间又窄又小,床铺也不怎么干净,这更加深了我们想尽快离开的念头。我们在招待所遇见一位从北京过来的阿姨,五十多岁的中学老师,她有意包车,我们便跟她出去找车。
“五千块钱一辆车,每人才不到两千,便宜得很哦!”我们出去只随便问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北京阿姨就好像很满意了,热情地询问我们意见。
“几天到拉萨?”军军问。
“那还不是随便我们?要走几天就走几天,我觉得七天差不多吧?”北京阿姨根本没问那位藏族司机,就自作主张地回答道,然后转头问司机,“你说是吧?七天怎么样?”藏族司机明显没听懂我们在讲什么,一脸茫然地点头。
“这个……我们再看看吧。”我建议道,用手肘捅捅军军,他马上心领神会。

北京阿姨一路小跑,热情高涨地到处问车,很多藏族司机都过来围住她,像看马戏表演一样。有些藏族司机不懂汉语,她非要跟人家唠嗑,实在不行就手舞足蹈瞎比划,不时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她自得其乐,我和军军在旁边看着实在汗颜。
“阿姨,我们觉得包车太贵了,还是想坐客车过去。”没办法,最后我们只好向北京阿姨摊牌。
“为什么呀?直接坐客车去拉萨多不划算,一路的好风景都浪费了。为什么不干脆坐火车呢?多方便呀……”可能是阿姨职业病开始发作,她开始没完没了地教训我们,似乎不跟她一起包车,就是不可饶恕的,把我和军军听得眼睛发直。
为了不引起北京阿姨的注意,等她再去问车,我和军军偷偷跑掉了,汽车站的售票处已经没人,我们拉住一位司机模样的大叔,问他有没有办法买到明天到拉萨的车票。
“可以给你们加座。”司机答案简洁。
“加座?能成吗?”我和军军看见一丝希望。
“能成,只是坐得不舒服。”
“没关系,可以上车就行。”
“那你们明天早上来买票吧。”
就这样,我们成功摆脱了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北京阿姨,第二天早晨坐在客车里的塑料小板凳上,一路颠簸盘旋着前往拉萨。

又上了鬼斧神工的川藏南线,坑坑洼洼的道路连看着都胆战心惊,司机师傅却无所谓,我就坐在驾驶座附近,看见他一边开车一边喝饮料,这还不说,喝完之后甚至低下头去看瓶盖里面有没有写“再来一瓶”,看不清还把眼睛托起来看,车速丝毫没有减少,我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或许真是审美疲劳了,沿途的山山水水我都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天气的缘故,风景都灰扑扑的,幸好没有为此花上双倍的车费,早点到达拉萨没什么不好。
经过整整两天的奔波,2011年8月7日我们在八一镇下了车,这里是林芝地区的首府,离拉萨最近的城市,据说是西藏小江南,物产丰富,因为海拔相对较低,许多人都在这里作短暂停留,以适应高原。
当然,也有无数驴友是为了闻名遐迩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和神秘的墨脱县而留下的。
八一镇本身其实很无聊,只因为拉萨近在眼前,我和军军就放慢了脚步,没有急于离开。

我们花了几天时间去雅鲁藏布大峡谷,为了节省90块钱的景区车费,我们徒步五个小时走进去。好在幸运的是,我们看见了南迦巴瓦神峰的全貌,还在能看得见雪山的房间里住了一夜,哦,不够,又住了两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八一镇,军军带我去旅舍附近一家藏餐厅喝甜茶,说是非常好喝而且非常便宜。
我害怕酥油的味道,一直不太敢喝这边的茶水,军军告诉我,甜茶里面不放酥油,喝起来像奶茶一样。我尝了尝,果然不错,两个人十块钱就能买一壶,足够打发一下午。
我和军军坐在充满藏族风情的小茶馆里,晒着懒洋洋的阳光,望着窗外不时经过的车辆,觉得这样子的悠闲下午怎么都不比那些山山水水差。

“你的书写得怎么样了?”军军突然问我。
“差不多了吧,我希望能在拉萨写完。”我喝了一口甜茶,回答道。
“唉,真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出一本。”军军有些忧伤,眼睛里似乎没有焦点。
“你还想出关于心灵成长的书吗?”我问。
“是啊。”军军说。
“这种题材真的出不了,你怎么这么固执?”我纳闷。
“不是我固执,是你不了解。”军军为难的样子。
“不了解什么?”我开始有些敷衍,其实是想结束这个不会有结果的话题。
“我的很多事……”军军下意识地喝了一口甜茶。
“是啊,连我都不了解,你怎么可能让那么多读者去了解?”我还是忍不住打破沙锅问到底。
“其实,有些话我不知道怎么说……”军军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跟他在一起旅行了一个月,平时他都嘻嘻哈哈的,很少看到他这么严肃而平静的模样。
“你先跟我说吧,难道我们还不是朋友吗?”我想,也许他是真的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吧,只是还没鼓起足够的勇气,我便激励道。
军军沉默了一会,然后支支吾吾地说:“其实……”
“直接说吧!我可以接受的,大家出来旅行,不就是想真正做自己想做的,说自己想说的吗?别犹豫了。”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而且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强烈的倾诉欲,便进一步鼓励他。
“其实,我是HIV(艾滋病毒)感染者。”
我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可能也就一秒钟吧,便马上下意识地恢复了过来:“哦,原来是这个。”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内心很复杂,并非出于恐惧,更多的是一种同情,甚至是,好奇。
曾经我想过做艾滋病公益组织的志愿者,了解了很多相关知识,想想曾经跟军军聊天时似乎提过这方面的话题,当时还开过玩笑,要他不要在外面乱搞,我不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可能多少有些尴尬吧,我真不该乱说话。
军军后来告诉我,他是今年1月份查出来的,当时他准备跟朋友合开一家小酒吧,去医院做健康检查时,看见HIV检测是免费的,就顺便查了查,想不到居然是这个结果。
“真是一个充满惊喜的新年礼物!”军军苦笑。
我没有问他是什么原因感染上的,毕竟这太不礼貌,不过我佩服他有如此好的心态,没有自怨自艾,更没有报复社会的念头,而是将这个疾病当成自己重生的契机,出来旅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未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我曾经很想了解HIV感染者平时的生活状态,想不到在这趟去西藏的路上让我遇见了,原来他们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特殊,军军一路上开朗、活泼、乐于助人的形象深入人心,跟媒体上宣扬的那种懦弱、悲惨、幽暗的群体形象大相径庭。
日常生活接触不会传染HIV,就当它是普通的胃病、胆结石或者癌症,他们本身依然可以是很可爱的朋友。如果军军对生活都能那么看得开, 我们平时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酸奶好吃吗?”甜茶差不多快喝完,军军多点了一碗酸奶,我怕腥味太重,让军军先尝尝看。等他吃了一口,我便问道。
“喏,你试一下呗!”军军顺手舀了一小勺递给我。因为只有一个勺子,那是他吃过的,我不自觉地犹豫了半秒钟。好吧,我知道这样没问题,大家不都是经常在一起吃饭吗?吃过的筷子也在同一盘菜里夹,这么长时间,要出事早出事了。不过……
“哦,要不,我再给你另外拿一个勺子吧?”军军突然意识到什么,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没事的。”我赶紧接过勺子,轻轻地将酸奶倒进嘴里,尽量不碰到勺子。看见他似乎暗暗松了口气,嘴角还浮现出一丝笑容,我当时真恨自己,为什么还是不能用平常心对待呢?虽然他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但我总觉得有些心虚。
他们并没有错,只是不小心生病了。他们当然不希望被轻视,但也不希望被重视,把他们当作普通人,平凡人,才是让他们最安心的。
关于军军HIV这件事,我告诉自己,听过就忘了吧,本来就真的没什么……
2011年8月12日,我和军军从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回来之后,买了第二天早上去拉萨的车票,因为出发时间早,我们为了方便坐车,就搬到车站对面一家破旧的小旅馆去住。
那个房间不仅阴暗潮湿,被褥都是破洞,灯泡还是坏的,连插座都没有,就像拍惊悚电影的场景。没办法,现在是西藏的旅游旺季,八一镇所有旅舍几乎每天客满,只好将就一夜。

“怎么了?真遇到鬼啦?”夜里,我从公共淋浴间洗完澡回来,把门一关,眼睛瞪得老大望着正坐在床上剪脚趾甲的军军,他一脸疑惑地问我。
“恐怕真的有鬼。”我喃喃自语。
“不会吧?你别吓我!在西藏,我还是相信灵异事件的。”
“你知道我刚才遇见谁了吗?”
“谁?”
“‘嫂子’。”
“‘嫂子’?”军军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就爆发出一阵狂笑,几乎要把房顶掀翻,“哈哈!哇哈哈!你还记得你在雨崩村向SHE承诺过的大冒险吗?你说在西藏如果遇到她,就要舌吻!快,快,快!我说到做到,拍照片传上微博。”
难道是旅行进入厌倦期,所以军军开始对八卦如此感兴趣了吗?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真想一巴掌把他拍到地上。

这事情真是越想越不可思议。成都、稻城、香格里拉、飞来寺、雨崩村,我这忽快忽慢的旅行步伐,居然在每个地方都碰到同一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纯粹是巧合,那得几辈子才能修到这样的缘分?难道真像军军说的,在西藏,你就得相信一点“灵异事件”?
况且,刚才那一次偶遇更夸张。“嫂子”之前没骗我,他确实是跟朋友搭顺风车过来,因为有货车司机答应直接将他们载到拉萨去,所以路上几乎没有太多逗留,八一镇是他们的最后一个歇脚点。晚上刚到,第二天早上就走。结果,他正准备去洗澡,就碰到我从洗澡间走出来。
“西藏,太神奇了!”我只能这么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电话号码是多少,如果让我再在拉萨碰到他,那我就……”
“舌吻?”军军一脸猥琐。
“亲一下好了,亲哪里我再考虑考虑,哈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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